镇北都护府,一群身着兵铠的将士们不断走动,所有人都不敢出声,一列裨将跪拜在地,不敢抬头,在案前的那个满脸胡茬的男人死死盯着面前的堪舆图,明灭不定的灯光不时照亮他的脸庞,他嘴唇干涩,攥成拳头的指节近乎泛白,许久,沙哑的嗓音响起:
“高笠关多久没有回报了?”
大厅里落针可闻。
冷笑声响起。
“高笠关守将沈睿,玩忽职守,夜宿青楼,久不归营。”
“好啊,很好!”
他死死盯着那埋头发抖的裨将,将手里战报摔在地上,却好像摔在了每个人的心坎上。
“你这一粒老鼠屎,坏了老子一锅粥!”
这时,一个裨将不断战栗,裨将前身几乎要压到地里去
“将军饶命,末将……末将冤枉啊!”
“冤枉?”
将军起身,铁甲在他身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,他又开始冷然笑着:
“那我把你从那娼妓的榻上把你揪来,你冤枉吗?”
“我审问那个娼妓,你叫她云华姑娘是吧,你可是包了她整整三天!”
“楼里的老鸨可是和我说,你这位军爷,待在那位姑娘的房里三天没有出来,甚至都没下榻!”
“就是这三天时间,你负责的高笠关隘失去联系!”
“今年春夏大旱,现在是初秋,北狄草原上地盯着咱们北部边关,我是不是在二月的营帐中,数次叮嘱?”
“可你呢,在女人的肚皮上上醉生梦死!”
“误我军机大事,好你个沈睿。”
“来人,拉到营地中央,凌迟!”
顿时,四下寂静无声。
一队甲士迅速上前,铁甲的撞击声与脚步声逐渐逼近,地上竟然出现了腥臭异常的痕迹,将军轻蔑的看了这个已经瘫软如泥的裨将,像是终于将胸口的那股怒意平息,轻哼一声,评价道:
“软蛋!”
这时,一匹快马驮着一个倒在马匹上的兵卒,他不时咳出有些发凉的血,终于仿若是终于看到大营的光景,他无力夹了一下马腹,马儿这时似乎也体会到了背上的生命已经逐渐失去温度,焦急地嘶鸣一声,马蹄几乎飞起。
两位守卫看到了那马儿飞快,持弓正欲搭箭,却没有看到马背上的人影,有些迟疑,但还是拉着弓,死死盯着那匹快马迅速逼近。
马儿逐渐慢下来,急切的嘶吼,扬着脑袋想要表达什么。
守卫们收弓迅速上前,看到了那进气少出气多的兵卒,血已经灌满了他的嘴巴,他含糊的不断叫喊,但只能发出嘶哑的气流声,于是一个守卫贴身上前,附耳倾听,这时,他才能勉强的从那含糊不清的发音中,找到那关键信息:
“高笠……失守……阿里不哥部……”
“高笠关失守么?动手的是阿里不哥的部曲?”
那兵卒只来得及点了个头,然后抬着头,就如同木雕一样,定在了原地。
另一个守卫摸了摸脖颈,入手一片冰凉,筋肉全然僵硬,没有活人半分柔软与温热。
“这人全凭着一口气跑到这里,人已经硬了。”
他转头对其他守卫喊道:
“京都十万里加急,高笠关破!”
不多时,一匹快马从营地门口飞出,向南进发,一骑烟尘随风而起,在青黄相接的荒原上,目的地京都遥遥无期,但信总会达到。
马儿痛苦的嘶鸣,因为他的主人,那抹执念已然消散不见,人间除了那匹马,没人知道这个兵卒是怎样到达这里的。
长乐城。
南书房。
一封军情文书被摆放在御案之上,在那堆积如山的奏折与批阅文书之中,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打开后,先是停顿,然后迅速翻阅,紧接着不断颤抖,最后猛然将可怜的文书掷在地上!
一声怒喝响彻书房,朱批用的笔与朱砂被摔在地上,众多文书也随之散落一地,在一旁服侍的宫女与太监惊慌的跪倒在地,一些眼疾手快的已经开始在收拾怒喝主人的愤怒了,那疲惫但是仍然深邃的眸子此刻肆虐着几乎恍如实质的杀意:
“传兵部尚书岳卓君,边关告急,他是怎么睡得着的!?”
安国宫。
已是蒙蒙亮的早朝,珠帘下的中年人脸色如常,但眸子里面的火焰似乎都要将这大殿烧起来。
他坐在那狰狞的龙椅上,静静注视着群臣。
“高笠关已破,现在边关战事不明。”
那努力克制的话语已经压抑不住群臣从背后蔓延向脑髓的寒意,角落里的一位年轻小吏的腿如同狂风中飘摇的树枝,腿一软,竟然直接趴伏在地上,然后如同登上陆地的八爪鱼一样不断地想要爬起,但是不断地摔倒,爬起,再摔倒……如同初学站立的孩童,惊恐的看着皇帝,看着珠帘后的那双眼睛,想要说什么,但却还是无法张口。
高笠关,那正是自己哥哥驻守的关隘!现如今高笠失守,这是 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