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,是叶凡等了十六年的日子。
“您好,利卡神父。”
叶凡踏入房间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
房间深处的高台上,利卡神父一身雪白长袍,像一尊凝固的石像。
他目光落在叶凡身上,嘴角牵起一丝弧度。
“你好,孩子。你看起来很期待。”
“是的,神父。今天是我的成人礼。”
叶凡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簇新的白色礼服——
这可是他在教资所的兑换清单前盘算了无数日夜,才攒够点数换来的宝贝。
仪式很快开始了。
一排少年男女站在高台前,像等待检阅的士兵。
叶凡的目光扫过同伴们:
有人和他一样穿着体面的礼服,更多的人衣衫洗得发白,打着补丁,但都干干净净,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郑重。
“光铸樊笼,影缚残生;舍欲得存,唯奉光影!”
利卡神父浑厚的声音响起,如同磬钟。
台下也响起一片低沉的应和。
“……未烙辉纹者,必归荒墟——”
祷词在森严的空间里回荡。
利卡神父从侍者托着的银盘里,拿起了一支冰冷的针管。
他缓步走到叶凡面前,眼中带着程式化的悲悯:
“光影之主庇佑你。从今日起,血归灯塔,魂归光影。”
冰冷的针尖抵上叶凡的后颈,短暂尖锐的刺痛后,皮肤下仿佛燃起一小簇火苗——
一枚火焰状的印记烙在了那里。
“感谢您,神父。光影庇佑您。”
叶凡低声道,颈后的灼热感还未消退。
利卡神父只是微微颔首,脚步便毫无停顿地向右横移。
那点方才流露的温和瞬间消失,只剩下冰冷的效率。
直到最后一人颈后烙上印记,利卡神父才回到高台正中,恢复了那副俯瞰众生的庄严:
“从此刻起,你们是灯塔的公民,亦是光影之主的仆从。”
“我知道你们对世界的疑问很多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,
“但请时刻铭记我主箴言——”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如同冰冷的铁律:
“光铸魂庭,影庇众生;以律制欲,方得永生!”
“舍欲得存!唯奉光影——”众人也回以高亢的声音。
走出影修会教堂,叶凡的皮靴在金属地面上踏出清脆的声响。
这里说是教堂,其实和灯塔的其他房间没什么两样,只是更大一些,装饰更精致一点。
走在街道上,叶凡不知怎么的,刚才还兴奋不已的心情,此刻却莫名空落落的。
街上行人寥寥。
这个点,大多数人都在岗位上忙碌。
偶尔几个路过的,也都低着头,满脸倦容。
“嘿!小子,成人礼怎么样?“
一道粗犷的嗓音传来。
叶凡抬头,看见卡涅佐夫那张胡子拉碴的脸。
这位拾荒者教官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。
“顺利得很!”
叶凡咧嘴一笑,故意抖了抖身上的礼服,
“瞧瞧,够带派吧?”
“那是当然,也不看看是谁的主意。”
卡涅佐夫得意地翘了翘胡子。
“小叶凡,既然成年了……”
他忽然压低声音,露出促狭的笑容,
“要不要试试那个?”
“看在你刚成人的份上,我请客!”
“成交!”
叶凡毫不犹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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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彩霓虹在房间里流转,叶凡僵硬地坐在高脚凳上,手指不自觉地敲着桌面。
——成人区。
这三个字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。
“放轻松,小子,第一次都这样。”
卡涅佐夫的大手狠狠揉乱他的头发。
“别碰!”
叶凡猛地躲开,
“我成年了!”
“哦对对对,我们的小男子汉。”
大胡子咧嘴一笑,顺手掐了把他的脸蛋,转头对酒保喊:
“卡雷,老规矩!”
“连着三天了,你们拾荒者最近很闲?”
酒保擦着杯子,目光在叶凡脸上转了一圈,
“嚯,长得挺俊,以后肯定吃不了亏。”
叶凡扯了扯嘴角。
这种话他听得耳朵起茧。
“给他也上一份。”
“新手喝这个?”
酒保挑眉,
“怕是要躺着出去。”
“我能行。”
叶凡突然出声,声音比他想象中响亮。
酒保耸耸肩走了。
片刻后,一位女侍者端着托盘走来——
上面矗立着两大杯伏特加,酒液晃动的弧度让人心惊肉跳。
“赞美光影之主!”
卡涅佐夫抓起来就灌,喉结剧烈滚动,
“哈——!这才叫活着!”
叶凡盯着自己那杯。
他先嗅了嗅,被刺鼻的酒精味呛得皱眉。
又蘸了点舔舔,整张脸立刻皱成核桃。
“咳咳、这是人喝的吗——”
“小子。”
卡涅佐夫突然凑近,酒气喷在他脸上,
“酒不好喝,但能让人忘事儿。”
叶凡望着晃动的酒液。
“忘事儿...确实是好东西。”
他轻声说。
叶凡到底没能喝完那杯伏特加,只是勉强灌了几口就再也受不了那股灼烧感。
他正要把酒杯推开,服务员领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。
“哟,这不是我们的小凡吗?“
英荧双手叉腰站在桌前,作战服的金属扣在霓虹灯下泛着冷光。
叶凡的脸“腾“地烧了起来:
“荧、荧姐...“
他手忙脚乱地擦掉嘴角的酒渍,活像偷吃零食被抓现行的孩子。
“今天可是他的成人礼。“
卡涅佐夫醉醺醺地举起酒杯,结果“咚“地栽倒在吧台上。
英荧挑眉:“原来小家伙长大啦?“
她突然伸手捏住叶凡的脸颊,
“那以后不能随便这样了?“
“是英姐的话,随...随时都可以...“
叶凡的声音越来越小,耳尖红得能滴血。
霓虹灯在他们脸上投下变幻的色块。
英荧利落地架起醉倒的卡涅佐夫,另一只手拽住叶凡的胳膊:
“走了,小酒鬼。“
柜台前,服务员扫了眼账单:
“12信用点。“
叶凡倒吸一口凉气,这够他在食堂吃半个月合成蛋白了。
好在并不需要自己付账。
傍晚的街道比白天热闹些,但所谓的“热闹“不过是多了几个踉跄的醉汉。
天花板斜照下昏暗的光线,通风管的嗡鸣声中,偶尔传来呕吐声或含糊的咒骂。
一队黑袍教士像幽灵般从街角的阴影里走出,胸前的棱镜徽章闪着寒光。
“愿光影之主庇佑你们。“
为首的教士抬手拦住三人的去路,机械化的祝福里带着审视。
英荧不动声色地把叶凡往身后带了带:
“有什么问题吗,教士先生?“
“请出示您的身份铭牌。“
教士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游移,
“根据《灯塔生存条例》,我们需要确认您与这两位先生的关系。“
“拾荒者部队,英荧中士。这两位是我的朋友。“
教士将铭牌插入检测仪,数据流在屏幕上快速滚动。
紧接着又索要了叶凡和卡涅佐夫的铭牌。
几分钟后,确认过三人身份后,为首的教士将铭牌归还给三人。
他僵硬地鞠躬:
“感谢配合中士小姐,愿主庇佑您。“
黑袍队伍像提线木偶般整齐转身,消失在街道尽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