婧柔抬起头,流苏缝隙间,目光沉静如水:“因知贵国太子殿下身患咳疾多年,饱受沉疴之苦,久治未愈。此乃国本之忧,亦为陛下心中至痛。”
她声音平稳,字字清晰,
“此番,婧柔特携四位东岳杏林圣手,专为太子殿下调养贵体而来,以期稳固北狄朝纲,解陛下之忧。”
此言一出,满殿皆惊!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。
北狄王目光陡然锐利如电,挥手屏退了所有乐师与侍从,身体前倾,紧紧盯着殿中的婧柔,沉声问道:“此言当真?”
“自然当真。四位医师乃东岳专治咳疾的国手。陛下此前索要雪莲,想来亦是为太子殿下。”
婧柔的目光清澈,落在徐怿苍白瘦削的脸上,正戳中北狄王心中最深的牵挂,她顿一顿,一字一句道
“我愿入太子府,为太子殿下侍奉汤药。”
“荒唐!”一直沉默的北狄王后骤然出声,声音带着冷峭的笑意,
“你一败国公主,竟妄想为储君侍药?若包藏祸心,于药中暗做手脚,岂非乱我朝纲?”
一直自斟自饮的徐珩,此刻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盏。侍药?他目光沉静地落在婧柔的侧颜上。黄金流苏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,烛火跳跃间,仿佛又看到了六年前那个立于青石高阶之上、眼神睥睨的天之骄女。本以为东岳会送个赝品来充数,未料竟真祭出了这枚光华璀璨的真明珠。她竟敢主动提出入太子府?是东岳的缓兵之计,还是这位六公主另有所图?抑或是……她当真以为,凭此便能换取喘息之机?他心底掠过一丝冰冷的玩味,这步棋,倒是有趣。
面对王后的斥责,婧柔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、带着自嘲意味的嗤笑:
“王后娘娘多虑了。北狄三十万雄师陈兵川安江畔,大军压境,虎视眈眈。婧柔纵有天大胆量,又岂敢在此时、此地,行此自取灭亡之举?”
她深吸一口气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,
“我生为东岳公主,自幼得父王母妃万般宠爱,食一国之俸禄,享万民之供养。连年烽火,两国百姓流离失所,苦不堪言。若以婧柔此身,能换得边境三年太平,百姓得以喘息休养,实乃婧柔之幸,亦是偿还生养之恩!”
昔日的骄纵任性仿佛被彻底洗去,此刻的她,语气沉静而坚定,展现出一种属于上位者的从容与担当。然而,一直默默注视着她的黎川,却敏锐地察觉到,拢在她臂弯间的披帛,正几不可见地轻轻颤抖——她在紧张。黎川心中微微一沉。静妃最大的心愿,便是婧柔能得一良人,安稳一生。只怕此愿,终究难圆。
话音落下,集英殿内落针可闻。
“公主这番话,倒是慷慨激昂,掷地有声。”
徐珩缓缓起身,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,一步步踱至大殿中央,最终停在婧柔面前。阴影瞬间将她完全笼罩,一种难以言喻的、近乎掌控一切的快意在他胸中升起。
六年前,她曾高高立于青石阶上,目光如俯视尘埃般落在他身上。
六年后,他站在她面前,让她不得不微微仰视。
“可若非你父王当年为一己之私,悍然发兵夺我北狄国宝,又岂有公主口中‘两国百姓苦不堪言’之语?这苦果,不正是东岳亲手种下的吗?”
“父王……年迈,已知当年之失,如今只愿尽力弥补……”婧柔强自镇定,试图解释。
话音未落,徐珩猛地抬手!
动作快如闪电,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,一把扯下了婧柔面上那层遮掩的金线流苏!
“啊!”婧柔猝不及防,惊呼一声,踉跄后退半步,流苏猝然离面,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再无遮拦地暴露在满殿灯火与无数目光之下。她惊魂未定地抬眸望向徐珩,清澈的眼底瞬间涌上被冒犯的愠怒,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。
那流苏落地的细微声响,在寂静的大殿中清晰可闻。徐珩的目光牢牢锁住那张终于完全显露的容颜。依旧是记忆中国色天香的模样,甚至因褪去了少女的稚气而更添风华,但那双曾盛满骄傲与睥睨的眸子,此刻却清晰地映出了他的身影,以及一丝极力隐藏的慌乱。?
“都说六公主有桃羞杏让之姿,果真名不虚传。”
徐珩的声音低沉,听不出情绪。他欣赏着这张脸,也审视着这美丽背后的惊惶与强作镇定。这张脸,曾是东岳无上荣耀的象征,如今却成了求和最昂贵的筹码。扯落流苏,既是试探她的底线,也是在宣告:属于她的时代,连同那层象征身份与高傲的面纱,已被他亲手撕下。
“此等绝色,北狄确是不常有啊。”席间有人低声赞叹。
“放肆!”张世安拍案而起,怒目而视。婧柔却迅速转头,给了他一个安抚的、示意无妨的眼神。
她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涌的心绪,重新转向王座,声音恢复了平静,但那微 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