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真不是谪仙人

云州，洛川城。
    楚府。
    一个丫鬟领着一位身穿白色长衫的少年走进了偏厅。
    “公子，请稍等。我这就报夫人去。”
    “有劳。”
    少年端坐在红木椅上，神情专注。
    一个时辰后，丫鬟口中的夫人至今未现身。少年似乎也不着急，就这么安静坐在哪里。
    “夫人，您看他端坐一个时辰，动也不动，而且神情平静，泰然若之，这说明他很稳重。而且茶水未动，说明他很谨慎。没想到，杨家还能出这么个人才，确实挺意外。”
    “也该是时候见见他了。”
    这时，只见一身穿紫色华服的中年妇人走进偏厅。
    少年见妇人走进来，起身向她行晚辈礼，正要开口说话，那妇人眉头一紧，抢在他之前开口道：“你今年多大？”
    少年愣了一下，道：“过了中秋，便十七。”
    妇人不咸不淡道：“家中还有何人？”
    少年老实应道：“爷爷一年前就已辞世，如今家中只剩下我和小妹两人。”
    妇人抬起头，冷冷看了他一眼，心想既然老家伙都死了，两家婚约也就没有再遵守的必要了。
    想到这里，妇人冷声道：“当年，老太爷与你爷爷下棋连输三局，这才与你小妹订了个娃娃亲。”
    话说到这，少年右手正要揣入怀中，妇人眼尖，抢道：“我看这样吧。既然两位老太爷都驾鹤西去，这门婚事便也作罢。”
    少年愣了一下，看了妇人几眼，到嘴的话硬生生压了下去。
    偏厅里，一时沉默起来。
    半响，妇人沉声道：“你把婚书给我。至于对你们杨家补偿，你且提出。我楚家必如你所愿。”
    少年没有说话，双手却紧紧的攥紧衣衫，这一幕落入妇人的眼中。她心中一阵冷笑，就等少年动怒，一旦动怒，事情就更好谈了。
    片刻，少年抬头看望向妇人，疑惑道：“为什么？”
    妇人愣了一下，暗道这么愚蠢的问题都问的出来。但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，自然得再加把火才能把水烧沸。
    “没有为什么，因为我楚家不同意！”
    少年心里清楚，自他爷爷死后，杨家就再也不是原来那个杨家。
    大家族之间的婚姻通常都是政治联姻，讲究门当户对。既然杨家已经没落，这联姻自然必要。
    道理是这个道理，可遵守约定那也是君子所为。
    “就这么简单？”少年反问道。
    妇人冷笑道：“就这么简单！”
    少年沉吟片刻，平静道：“小妹早在几年前因缘际会被五老峰收为门中弟子。上个月，小妹师尊派人前来传话，要我与楚家解除婚约。”
    闻言，妇人娇躯微震，手中的茶杯差点滑落，双眸露出不可思议目光。
    少年神情依旧平静，并不因五老峰而激动。
    五老峰，那是南唐境内山上神仙修行居住之地。世人少有耳闻，妇人也是从其丈夫口中偶然得知。
    据说，南唐现任国师道衍真人正是来自五老峰。道衍真人朝堂身份超然，即便是当今皇上对他也是礼遇有加。
    想到之前说的话，妇人恨不得抽自己嘴巴，平白无故少了如此大机缘。
    少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妇人的神情变化，淡淡道：“来的路上，外人都说小侯爷痴傻。不过，我不在乎。婚约是爷爷定的，我杨家自然守约。所以我拒绝了五老峰的要求。”
    妇人心中大喜，谄笑道：“这样最好。要不这样，如今侯爷人在边关，我这修书一份，近期着手准备婚事，如何？”
    少年看了她一眼，淡淡道：“现在，我改主意了。”
    “啪”的一声脆响，妇人因震惊而不小心将桌上的茶杯砰倒，滚落到地上，碎了一地。
    妇人颤声问道：“为什么？”
    少年起身行礼，没有回答这样问题，正要转身走出偏厅。
    就在这时，一个看着傻乎乎的年轻少爷哥冲了进来。一不小心，撞到那个少年身上。
    “呵呵呵…”
    年轻少爷望着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少年，傻乎乎笑了起来。
    少年也望着他，脸上露出微笑，伸出手在他肩膀轻轻拍了拍。
    “哥哥，走啊？”
    少年点了点头道：“走了！”
    “哥哥，不陪我玩？”
    少年微笑道：“下次过来陪你玩！”
    “哦。好吧！”
    少年蓦然转身，望向那端坐厅堂的妇人，认真道：“两年后，小妹下山探亲，是否解除婚约在她不在我。”
    说完，少年不再理会妇人，径直离开。
    少年没走多久，就见一个约莫六十多岁的老者走了进来。
    “刘管家，你怎么看？”
    刘管家沉吟道：“此子心性不凡，而且重承诺，人品非常好。”
    妇人苦笑几声，道：“依你之见？”
    刘管家沉吟片刻，道：“塞翁失马，焉知非福。杨家虽然没落，但有些人情还是在的。如果他能在明年春闱中崭露头角，依老奴愚见，值得栽培。”
    妇人点头道：“那就按你说的办。派人盯着他，有情况随时禀报。”
    “是，夫人！”
    妇人抬头望了他一眼，见他欲言又止，问道：“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！”
    刘管家赔笑道：“不瞒夫人，老奴从小就在楚家做事，如今也有六十多个年头。可这两年，越老越糊涂，很多事情力不从心，恐怕难以再担任管家一职。”
    妇人眉头微皱，问道：“这件事，老夫人跟我提过一次。不过，这事还得有人做呀？”
    刘管家赔笑道：“夫人，韩少爷天资聪颖，上手极快，是时候给他压担子了。”
    妇人眉头微微舒展，淡淡笑道：“青崖这孩子确实不错。可毕竟，太年轻，资历不足，恐怕那帮下人口服心不服啊。再说，这里面门道太多太深，处理不好，会出问题的。”
    刘管家坚持道：“话虽如此。可有夫人在身后把持，少爷遵照执行，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。”
    妇人长叹几声，无奈道：“你要是告老还乡，我就没安生日子过喽。”
    刘管家赔笑道：“夫人说笑了。”
    “还有，今天之事莫要跟老太太提及。”妇人压低声音道。
    刘管家点头道：“是，夫人。”
    刘管家离开后，妇人扭头望向坐在地上吃着糕点的楚逸，嘴角泛出一丝冷笑。
    如果这个傻子意外死亡，然后想办法桃代李僵，让她儿子楚怀与杨家姑娘结为夫妻。
    到那时，楚家有五老峰做靠山，必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。
    说不定…
    一想到那些无上憧憬，妇人双目好似射出万丈光芒。
    当天晚上，妇人亲笔写信，立即让心腹之人快马加鞭将此事告知远在边关的楚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