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衣官人笑叹:“后生可畏,后生可畏啊!”言毕命人起轿,当下离去。
几日后,淄州全城皆传,本乡在朝右谏议大夫姜遵回乡探亲,地方上的众学子一时争相拜访。醴泉寺因常年香客不断,方圆州里境内之事也多有耳闻,只因那姜遵素日是位德高望重的人,在地方或朝野多有政声,极受一些后生们的尊崇,一番下来消息传至醴泉寺倒也不是甚怪事。又兼他也是淄州人氏,朱说对他之事自然也不会生。
禅房花木深。
“原来那日我们遇见的人,正是姜遵大人啊!”惠安摸着脑袋,似是难以置信。
朱说却是不言,俄而问向师父:“师父,您的头痛好些了没?”
慧通师父笑着看了看他二人,这几日喝过药,面色缓润了不少。
“好多了。说儿,你不是一向很仰慕这位姜遵大人吗?听闻过几日,他们府上会举办酒宴,你可顺道去看看。”
朱说取过慧通师父面前方饮下药的碗,欲备拿去清洗。
“是,师父。”少年平静道。
慧通又对他道:“前几日,我与你说的话,你考虑的如何了?”
惠安不知他们说的是何,不禁看向朱说,却见他暂且放下了药碗,倏地跪了下去,紧说道:“师父,且待学生服侍您头痛之症痊愈,再离去不迟。”
慧通笑道:“昔日承蒙朱大人不弃,将你留在这醴泉寺,原是命你跟着老衲学些经史学问。如今三年过去,老衲已没什么可教你的了。如今,你若已决心日后归入仕途,便是时候,该去到更广阔的天地里求学。”
朱说感念师父三年养育教学之恩,不禁落泪,忙用衣袖揩去。惠安顿时知他是要走了,肉嘟嘟的脸颊因难过一发显得鼓鼓的。
“可还记得老衲昔日对你提及的故友。”
“学生记得。”
慧通点点头,阖眼坐禅。朱说起身,取过先时的药碗,静静地退出去。惠安亦不敢言语,默默地跟了出去,不问一词。
几日后,姜家大宴,淄州群贤毕至,热闹得很。
“晚辈朱说,拜见姜大人。”
刚进门的少年同其他学子一般,向堂中那人拜过,上首之人颔首带笑,朝他走了过来。
对其道:“那日走得匆忙,不及细聊。回来时才听人说,长山有一位朱学究,今岁年方十五,自小吃苦勤学,拜了醴泉寺的高僧为师。又听说能文会武,可是淄州城里有名的后生。原来,竟就是你啊。”
朱说忙拜,“晚辈那日无礼,竟敢在大人面前妄言狂语,实在羞愧。”
姜遵扶过他,不多言语,请了众人入座。
须臾道:“老夫在外多年,如今归来,见诸君皆仪表不俗,甚是欣慰。想来日后我大宋之天下,当靠汝辈蓄力了。”言罢不禁就座中开怀畅饮一杯。
众人敬他一杯饮下,笑语不断。
四下一时文人交会,或听主人细说京都往事,或学贤人高谈风月,琴来歌往,一派欢腾。朱说不敢多饮,只喝过一杯新茶,亦不似他人那般多言,只是笑听满座热闹。遇有兴致的便多留心,逢当姜遵讲起朝中之事,犹听得入神。
晚间,待众人散去,姜遵入到内室。
姜夫人见他几分酩醉,不免嗔怪一声:“夫君,这才回乡几日就如此高乐,也不念念自个儿身子如何。”
姜遵大笑,由她扶着至床边歇息。
“夫人有所不知,今日来的这一众后生,有个叫朱说的学究,我看着甚是喜欢。”
“妾身倒也没看出他有何特别。”
姜遵笑她,摇摇头道:“妇人之见。这位小公子,年虽少,却也奇。那日我归来途中,见他一身清贵之气,不免下轿言谈了几句。再看他今日宴上的一派沉稳之姿,他日不惟为显官,也当立盛名于世。”
姜夫人只当他吃醉了乱语一通,也不接话,伺候他宽衣睡下。如此一夜歇过。
几日后,朱说收拾了细软行囊,倒也不过是些书文笔记之类,动身出了醴泉寺,就要下山回家。
“朱小公子,你我可有再见之日?”惠安不舍,拉住他的衣角。
朱说捏捏他肉嘟嘟的脸,笑道:“惠安,照顾好师父。日后有时间,我定会回来看望你们。”
言毕转身下了山,惠安立在寺门下半日,不住挥手。
大中祥符八年。
时年天子举会试于庭,出试题:《置天下如置器》赋,《君子以恐惧修省》诗,《顺时慎微其用何先》论。
是年,蔡齐榜进士及第者,有庞籍,滕宗谅,明镐,范仲淹等凡一百九十七人。
三月,时天子唱榜已毕,命人摆宴大庆。
开封乃天子脚下,顺天门街上此时正是花气袭人。不一时便人头攒动,挨挤不开。酒肆茶铺中客座满满,个个探着脑袋在窗 -->>